近日,《学习与研究》2025年第6期“建设教育强国”专栏刊发校长张宗益署名文章《系统协同推进高校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

文章从“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意义重大”“高校学科专业设置亟待解决的问题”“系统协同推进学科专业设置优化的路径探索”三个维度出发,阐述高校如何系统协同推进高校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
文章指出,学科专业是高等教育体系的核心支柱,其调整优化直接关系人才培养质量和科技创新效能,直接影响高等教育服务国家战略和区域发展的能力。当前,我国高校学科专业设置调整进入深水区,亟需以系统性改革破解高等教育供给侧结构性矛盾,切实增强高等教育对高质量发展的支撑力。
(宣传部)
全文如下:
系统协同推进高校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
张宗益
学科专业是高等教育体系的核心支柱,其调整优化直接关系人才培养质量和科技创新效能,直接影响高等教育服务国家战略和区域发展的能力。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指出,要“优化高等教育布局,完善高校学科设置调整机制和人才培养模式”。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强调,要“建立科技发展、国家战略需求牵引的学科设置调整机制和人才培养模式,超常布局急需学科专业”。《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进一步明确,“超前布局、动态调整学科专业,优化办学资源配置”。2025年1月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研究高等教育综合改革试点工作,提出要把优化学科专业设置作为改革重点。当前,我国高校学科专业设置调整进入深水区,亟需以系统性改革破解高等教育供给侧结构性矛盾,切实增强高等教育对高质量发展的支撑力。
一、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意义重大
教育强国建设的战略支点。当前,全球科技竞争已从单一技术突破转向系统性创新能力的较量,学科专业作为链接教育链、创新链与产业链的战略枢纽和关键平台,其动态调整能力直接决定了国家在全球竞争中的战略主动权。为更快响应国家战略,教育部等五部委发布的《普通高等教育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改革方案》提出,到2025年优化调整高校20%左右学科专业布点。教育部2025年首次建立战略急需学科专业超常设置机制,为重点领域开辟即时响应“绿色通道”,推动教育资源配置从被动适应转向主动引领。2024年全国高校新增专业点1839个、撤销2220个,首次出现“撤多于增”的结构调整优化拐点,同时增设区域国别学、碳中和科学与工程等聚焦“四个面向”的29种新学科专业,折射出学科专业深度调整的战略性与迫切性。从国际经验看,日本聚焦人工智能、量子科技、聚变能源等“社会5.0”支柱领域作为战略性学科调整优化的重点,韩国围绕未来出行、生物健康、尖端元件等22项尖端产业重组学科群,均印证了学科专业调整优化对提升国家核心竞争力的“硬支撑”。
科技自立自强的创新引擎。学科专业是全球科技创新的主战场。在人工智能、量子科技等新技术、新业态和新赛道上,谁能抢先一步占领有利位置,就能把握更大的主动权和话语权。据统计,近五年中国“双一流”高校新增工学类专业占比达47%,其中人工智能专业布点量居首,直接呼应国产大模型、人形机器人等硬科技的突破需求。学科专业调整通过重构产教融合、科教融汇的创新生态形成乘数效应,能够加速技术攻关与产业升级,例如,新工科建设推动高校与龙头企业共建现代产业学院,推动关键技术攻关与人才培养革新,促进科研成果从“书架”搬上“货架”;新医科建设整合生物医学工程等交叉学科,促成国产高端医疗设备研发等突破关键零部件“卡脖子”困境。这种以学科专业调整为纽带的知识生产革命,搭建起“教育筑基—科技突破—产业跃升”的创新循环,为科技自立自强提供可持续的“强引擎”。
人才供需适配的核心机制。当今世界的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竞争,学科专业是推动人才培养的第一关键。随着我国15—59岁劳动力资源数量持续减少,传统依靠劳动力规模扩张的发展模式难以为继,亟需通过学科专业动态调整将“人口红利”转化为“人才红利”。与此同时,劳动力市场对劳动者技能的需求发生了显著变化,特别是对劳动者的创造性思维能力、复杂问题解决能力、持续学习与适应能力等提出更高要求。有关数据显示,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人才缺口超过3000万,而传统学科毕业生就业率持续走低。唯有通过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重构人力资本积累路径,构建动态灵活的学科专业设置调整优化机制,破解“教非所需”与“用无所教”的结构性矛盾,缩短人才培养周期适应市场需求的迭代时间,才能自主培养出适应国家战略需求与科技发展的拔尖创新人才和经济社会发展所需的应用型人才,为中国式现代化建设提供强有力的人才保障。
二、高校学科专业设置亟待解决的问题
同质扩张与特色消解的结构性矛盾。有的院校忽视基础教学条件建设、自身历史积淀与区域需求,盲目追求时髦热点和短期效益,对传统学科专业进行简单包装;有的地方院校、行业特色院校为追求综合性、研究型的升级转型,偏离行业主业和行业特色,照搬重点高校学科框架,导致人才培养与区域经济社会发展需求脱节。过度扩张、扎堆布局稀释了优势学科专业资源,不仅造成教育资源浪费,更削弱了优势学科专业积淀与特色优势培育能力,“千校一面”的趋同化态势亟待扭转。例如,仅2024年全国就有91所高校申报增设人工智能专业,其中近60%院校缺乏配套师资和实验设备等教学条件,暴露出“挂名式”建设的结构性隐忧。
响应滞后与前瞻不足的时序性矛盾。教育具有天然的“滞后性”,集中表现为高校学科专业调整速度难以匹配科技革命与产业迭代需求,呈现“供需错配”局面。教育部数据显示,2015—2024年全国普通高校累计新增专业20152个,而同期撤销专业仅6636个,专业退出率不足3.3%。有的院校在前沿领域因学科交叉壁垒、利益固化藩篱、师资储备不足等,跨学科人才培养体系存在系统性缺陷。有的院校对产业技术变革的敏感度不足,课程体系更新滞后于实践场景,部分关键领域核心技术人才培养过度依赖海外资源。有的院校简单机械地对照所在区域眼前的人才缺口进行学科专业设置调整,前瞻性和跨周期布局能力不足导致学科专业调整陷入被动响应。
管理僵化与自主受限的机制性矛盾。学科专业设置调整受行政化惯性束缚,市场机制与学术规律未充分融入学科专业动态调整机制。一方面,高校自主权受制于行政审批程序,学科专业增设需经历多层级行政核准,学科专业撤销则面临编制固化、资源清算、人员转型转化等制度性障碍,造成“能进难出”的治理困境。另一方面,评估体系的行政导向进一步加剧机制失衡,现行学科专业评价标准过度依赖规模指标与量化数据,导致高校为满足考核要求而盲目扩张易达标学科专业,造成“重数量轻质量”的恶性循环。资源分配机制与学科属性脱节,财政投入未体现不同学科专业的建设规律,重资产投入的战略性学科因短期效益指标受限,反被低成本、易考核的学科专业挤压发展空间。
学科逻辑与产业逻辑的生态性矛盾。学科体系遵循知识传承的内在逻辑,强调学科范式完整性与学术谱系延续性,往往形成学术路径依赖的学科生态。而产业逻辑则遵循市场需求导向、技术迭代周期与经济效益原则,形成市场导向的产业生态。两者在目标设定、资源配置与评价标准层面存在结构性错位,产业逻辑驱动的应用导向改革常因学术规律的刚性约束而浮于表面。当前的产教协同机制由于缺乏制度性保障,企业的技术需求未能充分转化为高校科研命题,难以实质性融入高校人才培养方案,双方未能真正构建产教深度融合的创新共同体。在教学层面,产业兼职教师和行业导师占比偏低,高校教师知识结构更新滞后于产业需求,学生所学知识与实际应用的匹配度不高,学科知识体系与产业技术图谱的衔接度较低。
三、系统协同推进学科专业设置优化的路径探索
以存量增量协同强化动态调整。坚持固本强基与创新突破相统一,通过激活存量学科优势与前瞻布局增量领域实现学科专业体系的整体升级。建立动态诊断与分类处置的存量优化机制,加大“关停并转”力度,对人才培养质量低、社会需求匹配度差的学科专业实施退出机制。推动传统学科专业通过课程重构、方向凝练、内容迭代等实现内涵更新,推进现有学科专业“新设”“改造”,依托自主设置学科专业、双学士学位、辅修专业、微专业等增强学科适应性,提升传统学科专业对新质生产力的适配能力。聚焦人工智能、生物制造等战略领域实施新兴学科孵化计划,支持高校依托重点实验室、工程研究中心等优势平台,跨学科整合师资与设备资源,以“核心课程群+校企联合实验室”等创新举措建设交叉学科专业。设立跨学科融合专项,鼓励存量学科专业与增量学科专业共建科研团队、共设联合培养项目,形成存量提质、增量创新、融合增效的协同闭环。
以内外生态协同深化产教融合。坚持内聚合力与外拓资源相结合,打破传统院系分割导致的“学科孤岛”,强化与产业界、政府及科研机构的协同联动,打造需求导向、资源共享的学科专业发展共同体。高校内部建立跨学院学科统筹机制,通过学科交叉委员会等机制统筹制定跨学科发展规划,明确基础学科支撑应用学科创新的实施路径,促进基础研究与应用开发的协同创新。外部深化现代产业学院建设,联合头部企业共建产教融合型学科专业,依据产业技术变革动态重构人才培养方案和课程体系,定期组织行业技术专家参与学科专业建设,建立课程内容与产业技术迭代的联动更新机制,实现教学过程与生产实践的动态适配。依托国家战略区域布局特色学科集群,推动高校与科研院所共建共享重大科研平台,建立前沿技术成果向教学场景转化的常态化机制,形成校内协同筑基、校外联动拓展的产教融合生态。
以标准特色协同推进分类发展。坚持标准引领与特色发展双轮驱动,通过统一质量标准筑牢学科专业建设根基,差异化推进基础类、应用类、战略类学科专业布局建设,引导高校立足办学定位和区域需求培育特色优势。有关部门统筹制定学科专业国家标准体系,明确培养目标、课程模块、师资配置等核心要素的准入门槛,建立专业认证与动态监测机制。改革评价考核机制,完善促进学科专业特色发展的多元评价体系,依据高校类型与区域定位差异化配置资源,引导“双一流”高校聚焦基础学科和前沿领域打造国际一流学科集群,支持地方高校对接区域支柱产业建设特色学科专业群。设立特色学科专业发展专项,对在行业特色领域、区域优势产业中形成显著影响力的学科专业给予政策倾斜。在集成电路等关键领域试点“1+N”培养办法,由高水平大学牵头共享课程资源,辐射带动地方院校优化培养方案,破解同质化竞争难题。通过完善“国标+校标”的分层标准体系,形成国家急需有布局、区域发展有支撑、学校办学有特色的差异化发展格局。
以当下长远协同布局未来领域。坚持需求响应与战略预判双轨并行,强化战略统筹能力,建立短期应急响应与远期超前布局的动态平衡机制。针对近期需求,围绕“卡脖子”技术攻关领域开通学科专业设置快速通道,允许高校基于产业需求动态调整学科专业方向,重点强化人工智能、生物技术等战略新兴领域的人才储备能力,通过模块化课程集群建设实现学科专业方向动态组合。面向远期发展,前瞻布局具有引领性、未来性的学科新方向,在量子科技、脑机接口、低空经济等前沿领域建设未来技术学院,赋予学科设置、人才招聘、跨学科资源整合等自主权,着力培育颠覆性技术创新人才。在战略必争领域试点长周期支持,允许高校突破现有学科目录限制,自主设置交叉学科方向,打造“学科特区”突破路径依赖。构建学科专业设置“预测—布局—调整”长效机制,依托高等教育研究智库建立学科发展趋势预警模型,强化科技变革方向与学科专业布局研究,缩短学科专业目录更新周期,推动教育链与创新链形成近中期适配、远期引领的协同进化。
以数智赋能协同重构教育范式。把握数智赋能与教育变革的融合趋势,推动数智技术与学科专业建设深度融合。以虚拟现实、人工智能等技术重构教学场景,打造虚实融合的教学新生态,通过国家级虚拟仿真实验中心建设,突破传统教学在复杂工程实践、高危实验场景等领域的物理限制,打造全场景沉浸式学习体验。推进学科专业的数智化转型,工科领域重点嵌入智能算法、数字孪生等关键技术模块,文科领域系统增设大数据分析、人工智能、数智人文等跨学科课程,培育“数智技术+行业领域”的交叉学科集群和专业。强化教师数字素养支撑能力建设,建立教师数字能力发展标准,将智能教学工具应用、教育数据分析等能力纳入学科专业发展体系,以虚拟教研室建设促进教学经验数智化转型,以数智化教学创新工坊孵化智慧教学新模式。构建学科动态调整的数据支撑体系,依托产业人才需求图谱与技术演进趋势分析,建立学科专业设置与资源配置的智能响应机制,推动人才培养供给侧与产业需求侧的精准适配。
(作者系厦门大学校长)